意识的恢复是缓慢的，在各种感官恢复之前我最先感觉到的是自己还活着，至少我还有意识。
我最后的回忆是倒在雪地上，现在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不大的房间，没有任何装饰，我面对的是一张简单的桌子，对面放着一把椅子，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，估计是单向玻璃。
很快我意识到，这应该是个审问室。
然后我的身体才逐渐恢复感觉，我试着动了动手脚，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架子上，就像是耶稣被审判时候一样，只是现在我的胳膊在身体两侧。
搞什么……如果要审问的话，让我坐着不就好了么……还要大刑伺候么？
然后我感觉到脑袋上戴着一个什么东西，好像是个头盔一样的东西，从镜子里看，是一个半球形的帽子，上面接了各种线，看着像是做实验用的。
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，胸口阵阵疼痛，感觉从晕过去以后应该没过多长时间。
没过多久，门打开了，走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，站在了两个角落，然后走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。
我立刻就认出来，这个人，就是以前安全局负责保卫我安全的上校。
“刘教授，没想到我们在这种情形下又见面了。”
“那天，”我脑中回忆着，“带人来杀我的，不是你么？”
“没错，光棱枪的威力真是令人惊叹啊。”
“手枪呢？”这话一下让我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，真应该早点毁了它的。
“放心，就在我们那，没问题，我们不会毁坏你的研究成果的。”
“在你们那就不叫没问题了。”
如果他们真的重新获得了数据的话，那么所有我们的努力，所有的牺牲，就都白费了，无论如何，我也要想办法逃出去，然后摧毁数据和手枪。
但是眼下，一点逃脱的办法都没有啊，没有武器，被看得死死还不说，身上的上感觉还很疼，一点力气都没有，根本没法行动。
“还有一个事要你帮忙……”
“你怎么指望我帮你们？”
“因为吧，不用你自愿，只要你在我们手里就行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上级要求尽快重启并完成光棱武器项目，光有原型机的结构还不够，我们还是需要研究资料。”
“光有原型机你们不能仿制么？”
“真正要投入实战的光棱卫星炮比你的手枪要复杂得多，所以，手枪只能作为一个起点，剩下的研究还要重新进行。”
“这个原型机已经足够了，召集科学家重新研究吧，还要我干什么？”
“当时项目组里的人都在研究光棱武器的基础理论，完成以后，将光棱武器从单兵武器改造成卫星战略武器的研究员，只有你和林志成，卫星炮的设计图也是只由你们两个人完成的。”
“那为什么不去找林志成？”
“林志成只进行了辅助工作，核心构造和原理只有你知道。”
“你指望我告诉你们吗？”
“当然不，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，就不会做那一堆事找我们麻烦了，托你的福，我差点丢了工作。”
“别说废话。”
“我们要做的，就是用你脑袋上那个机器读取你大脑里的记忆，然后从其中获得已经完成的卫星光棱炮设计。”
“从你们抓获我已经那么久了，怎么现在才开始？”如果能多套出写情报，怎么说对我都是有利的吧，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搁在我这还有没有用，无论怎么看，我都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。
“我们抓获你也就只有两天的时间，而且这种读取，要求读取对象保持意识清醒。”
“记忆不是储存在潜意识里么？为什么一定要保持现意识呢？”
“因为我们还无法模拟大脑的量子运算机制，只能通过强制控制你的现意识，读取潜意识。”
“那就是心灵控制了……”我感叹道，“你们的科技已经先进到这种地步了么？”
“这是另一个国防项目，但是目前只能做到读取记忆和控制大脑内部的现意识活动，还不能实现对人进行操控。”
“哼哼，你们考虑过实验对象不配合这种情况么？”
“当然，不会有意外的。”
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启动以后我是什么感觉，但是我下定决心，只要我还能控制我的现意识，我就决不让他们得到光棱炮的设计资料。
“因为只能控制部分现意识，会导致使用的时候很痛苦，所以教授，你真的不愿意自愿恢复研究么？”
“你当我那么多努力全白费啊。”
“那就没办法了，开始吧。”上校转过头，对着镜子说。
我听到头上的东西开始发出逐渐升高的声音，从镜子里看到上面接的管子正在发光，然后他站起身，要走出去。
“你这么做，”趁着机器还没完全启动，我问他，“难道对得起你的良心吗？”
“干我们这一行的，”上校停下来，没有回头，“良心早就被狗吃了。”然后走了出去，两个士兵也跟了出去。
机器逐渐启动，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头部有点发麻。
如果要尽力抵抗的话，必须要保持我的头脑在我的控制之下。
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，但是我必须尽力。
“充能完毕，”房间里的扩音器响起来。
“干什么？”我料想如果有扩音器，应该也有麦克风，“是为了增加恐怖气氛么？呵呵。”
“一些外部因素能让你分心，教授，”这是上校的声音，“不会感觉那么痛苦。”
“真是服了你们了，这种招都用上了。”
如果需要分散我的注意力，说明他们对能否成功读取我的记忆也并没有信心，那么就还有希望。
我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，原来救赎的路上还有最后一步。
我不知道即便我撑过了这一次，还怎么去对付第二次，或者第几十次几百次，但是我不能让他们拿到设计资料，绝对不能。
否则这么长时间以来，我和Miku，还有爱德华的努力，Elina和荆思远的牺牲，全都要白费了。
“开始！”
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剧烈的头痛，然而好像我的意识还在我的控制下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Elina和荆思远，他们在全黑的背景中站在我面前。
这样没持续多长时间，头痛消失了，我感觉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，好像大脑和身体其他部分的联系被切断了。
然后像是人格分裂一样，感觉我的意识逐渐开始和自己对抗，好像自己在和自己吵架，自己在寻找着自己逻辑上的漏洞。
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，我只觉得脑海里Elina和荆思远的图像逐渐模糊，记忆的防线正在崩溃，好像那一份现意识已经不属于我了。
“啊~~~~~~”我喊了出来，企图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，这样确实奏效了，这种身体上的反应让我恢复了对意识的控制。
我刚要松一口气，感觉一股电流从大脑中穿过，瞬时间我仿佛感觉到了大脑中的每一个神经元。这种强烈的冲击感再次使我忘记了身体的存在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容器里面的大脑。我竭力控制着，但是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开始出现幻觉，如同做梦一样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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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林志成的别墅，我躺在雪地上，身下的雪被染红，远处的山谷中冒着烟，我知道那是被我击落的轻转旋翼机。
……图像模糊起来，闪动着……
我看到了火车，看到了火车窗外的雪原，我记得那是从东北回程时的火车。
……
我看到自己被水包围着，那是在海里，我怀里抱着一个人，半睁着眼睛，像是睡着了，我记得自己有些犹豫，但是最后还是亲吻了这个人，把自己的氧气给了她，然后她睁大了眼睛，惊讶地看着我，那双蓝色的，美丽的眼睛是……Miku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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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！！！”我大叫一声，突然恢复了意识，知觉逐渐清晰。
“奇怪？读取中断了。”我隐约听到声音。
“快！趁着他还没清醒，在加大控制电流！”
然后又是重复刚才的感觉，更强烈的冲击感使我在大脑里几乎呈现了我自己大脑结构的图纸，瞬间一切又变得虚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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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一个狭小的舱室，听见螺旋桨的轰鸣声，我对面坐着一个人，他正冲我伸手，要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，我记得那是一个开关，炸弹的起爆开关，只要我按下去，一切就都结束了。
……
我看到白茫茫的一片，远处有恍惚的灯光，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真的，还是我的幻觉，我只记得那时的自己已经绝望了，但是我还不能放弃，因为我背上还背着一个人，为了救她，我也要前进，我艰难地迈着脚步，嘴里还喊着：“醒醒！跟我说话！”……那人是谁来着？
……
我记得和谁站在一块矮小的石头前面，……那是一块墓碑，我们两个的心情都很沉痛，我知道，我觉得她的死都是自己的过错，而我也可以推测出来，我旁边的那个人，正在担心我因为自责而变得过于沉重。
……
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火光，周围逐渐清晰起来，好像是树林，我正抱着谁，听见了她哭泣的声音，我记得远方的那个人影，我没有什么犹豫，转过身用身体护住了怀里的那个人，倒下之前我最后看到的，是那两条长长的蓝色马尾辫，是……是Miku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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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我本能地控制着我的脖子，拼命地向两边转头，企图挣脱这该死的玩意。
“怎么回事？又中断了。”
“再来一次，再加强！”
“这么下去他脑子会烧了的！”
“还有多少才到？”
“快了，没多远了。”
“那就继续，不能现在停下来！”
我挣扎着，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在显像，我看到的突触结构像是一张无尽的大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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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一个控制室一样的房间，一个金发的女孩正在屏幕面前忙着什么，好像告诉我必须离开了，我记得自己很不甘心，好像再有几分钟的时间就好了，但是好像完全没有等待的余地，必须马上撤离，那是……是谁来着？我只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是坐电梯，好像是从一个深井里面出来的。
……
我看到自己跪在断头台上，心中没有一点侥幸，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，而且是罪有应得……我记得那是一场梦，醒来以后最先想到的是那把手枪，我记得自己清楚地意识到，自己要成千古罪人了，而以我的力量又无法改变什么，那时的我很痛苦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，我只记得，这个决心要毁了自己十几年的心血，但是我还是执着地要去做，因为良心的折磨，因为我执意，要不惜一切代价救赎自己的过错。
……
我看到了一间办公室，好像是我的，我靠在座位上，仰起头看着天花板，爆发出了大笑，我记得那时自己的心里充满了骄傲与成就感，我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国家的英雄，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，我的心血终将给这个国家带来绝对的权威和繁荣昌盛，我的国家将会统治世界，而我是国家的英雄！我坐起来，又捧起桌上的那一摞纸，仔细地审视一番，就像是看着一个画家自己用心良苦创作而成的绝世佳作一样，那是……是什么来着？
……
那是一张图纸，深蓝色的设计图纸，但是我看到的图纸上面什么都没有，是空白的，我还要想想，对了，好像是什么武器的图纸，我看到那张图纸上逐渐浮现出了白色的绘图线，整个图纸逐渐清晰起来。
这是……
……
白色的绘图线在变得清晰之前又消失了，整个图纸又变回了一张深蓝色的空纸，但是它的颜色好像再慢慢变浅，逐渐从深蓝变成了浅蓝，又从浅蓝逐渐变得明亮，像是本身在发光。
……
我看到了阳光照进我的房间，浅蓝色的图纸逐渐隐去，留下的只有一个奇怪的形状，那是……好像是……好像是头发和眼睛，然后是……领带，我有隐约看到袖子和裙摆，脸是最后浮现出来的，蓝色的眼睛，稍稍有点红的小脸，还有那动人的微笑，那种笑容……能传递那种特别的温暖的笑容只能是……只能是Miku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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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我全身都抽搐起来，想要抵抗这意念的入侵。
“可恶！就差一点！”
“再来一次！”
“不行，再来一次他脑子就废了。”
“废了也没事，一定要读到图。”
“在我们得到图纸之前他的意识就会崩溃的！必须停下来！”
“他要休息多长时间？”
“至少三天吧。”
“哼，那下次！”
我听到这最后的声音，终于感觉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对意识的控制，我终于可以好好想想了，Miku的笑容。
我感觉自己迷迷瞪瞪的，虽然控制了意识，但是并不清晰，很快又晕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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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独自行走在空旷的雪原上，不知道要去向哪里，但是我不能停下来。
走着走着，我惊喜地发现Miku就在前面。
Miku还是留着长长的蓝色双马尾，使他显得格外显眼。
“……”我想叫Miku，但是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。
我加快了脚步，追了上去，在雪原上跑步不是件容易的事，我气喘吁吁地追上了Miku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Miku回过头来，长长的辫子甩过来从我身上拂过，感觉那么柔顺，就像一阵风一样。
Miku惊喜地看着我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。
我握住了Miku的双手，也欣喜地看着她。
但是突然这种真实的触感逐渐变得虚幻，眼前的Miku就像是幻影一样失去了真实感。
我脚下的雪突然塌陷，我掉了下去。
Miku一把抓住我的手腕，趴在了悬崖边，我悬在万丈深渊之上，紧紧地握着Miku的手。
“主人大人别松手！”Miku喊道。
可是我感觉Miku的手一点一点消失，我想去抓，可是抓不住。
我还是掉了下去，Miku还在喊“主人大人！”
在失重中坠落了一会，我看到了底下就是我的审讯室那个固定我的玩意。
我重重地摔在了上面，然后它自己把我铐住了。
一片黑暗之中，我只能听见Miku的喊声：
“主人大人！主人大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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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人大人！主人大人！”我醒过来，听到声音。
我睁开眼，看到Miku就在我面前，担心地看着我。
奇怪，Miku的头发又变回了长长的蓝色双马尾，是我做梦吗？
Miku看到我醒来，松了一口气：“太好了，主人大人没事就好，真是吓死我了。”
“我跟你说他不会有事的。”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，我听出来是林志成。
“你们……”我想说话，却发现自己连多余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我们来救你了，我、Miku，还有爱德华，他在外面警戒。”林志成在后面说。
“Miku……”
“嗯，Miku不会扔下主人大人不管的。”Miku看着我点了点头。
“手枪……”
“放心，我亲自把它绑上了三个炸药，塞到解析的电脑里面去，把它给炸了……你等一下，我正在给你解锁。”
“Miku……你的头发……”
“我回到潭柘寺以后自己给自己二次培养了，我知道主人大人最喜欢我的头发，所以就当是重新见面的礼物啦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……用你给我礼物了……”
“但是真的不该给你！主人大人又不守信，当时说了一会就跟上来的。”Miku埋怨我到。
我什么都没说，笑了笑。
“你还笑，真是急死我了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……”
“哼哼，我们通过卫星发现你被俘以后，Miku当时就喊着要回来就你。”林志成说到。
“那当然了，那是回来的话，主人大人还能少受些罪。”
“对了……”我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些，“记忆读取……”
“那是另一个国防项目，真的很不可思议，在设计完成以后的所有实验里，你是第一个失败的实验对象。”
“那么说，他们没有得到设计图纸？”
“没有，真的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抵抗的，记录显示你的大脑，包括潜意识，都在全速工作，在和自己对抗。”
“多亏Miku。”我笑了笑。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啊？”
“好了。搞定。”林志成说。
林志成完成了解锁，我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，一下摔了下来，Miku赶紧接住我，用她的身体支撑起我。
“走吧。”林志成过来，和Miku两个人搀着我，走了出去，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变得模糊，然后又晕了过去。
我再醒来的时候，我们正坐在吉普车上，引擎的声音很大，林志成开车，爱德华坐在前面，我在后排，靠在Miku的肩膀上。
“主人大人醒了呢。”Miku看着我我说。
“好啦，没事的。”
“Miku的肩膀，”Miku露出淡淡地微笑，“终于可以让主人大人依靠了呢。”
“傻孩子，”我笑了笑，“从你来的第一天起，我不是就一直在依靠你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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